柳清欢见到那碗大的伤口后不由露出疑惑,明阳子乃元婴后期修士,修炼了千多年的法体可谓是千锤百炼,一点点死气,怎么会让伤口一直无法愈合?

  这时,他目光一凛,就见一根黑光发亮的细丝突然露出头,犹如虫子一般在皮肉之间钻来钻去,显见的伤口上的死气更加浓郁了,其转眼又钻进了皮肉中消失不见。

  他不由惊道:“那是什么?!”

  稽越咬牙切齿地道:“就是那东西,让师父的伤一直好不了!先前门派送来了不少丹药,天工峰的素问师叔也来看过,将那些死气拔除了不少,那细丝就又生出许多,如何也逼不出来。师弟,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?”

  柳清欢莫名感到一丝熟悉之感,其深重的阴邪气息让他心底升起的恶寒,想了想后还是不确定地摇了摇头。

  他虽然见识要比以前高了不少,但九千世界浩瀚无穷,知道的越多,不知道的则更多。更何况这样黑丝形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,虫豸、鬼物都有可能。

  稽越目光明显黯淡了下去,将明阳子的衣服整理好:“如果拔不出那东西……”

  一双手落到他背上,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抚着。

  稽越抬头含悲叫道:“师父!”

  三个弟子中,稽越跟在明阳子身边的时间最长,感情如父子一般,此时便愈发难掩悲痛。

  明阳子淡然地道:“越儿,不要忘了我们是修士。”

  修士虽追求长生,但在追求的同时更该将生死看淡,才让能道心自然,修炼的路走得更顺。

  柳清欢想了想,道:“师父,弟子想仔细探查一下您体内的情况,可好?青木圣体于疗伤上颇有成效,而且其蕴含的浓厚生机也克制死气。弟子虽不知那细丝是什么,但总归脱不离死气的范畴,或许就能克制呢?就让弟子试试吧。”

  明阳子一直表现得十分淡然,似乎是对自己的伤势并不上心。他卡在元婴后期的境界上已有很长的时间,深知总有大限到来的那一天,所以之前他甚少开口,由得两个徒弟讨论他的伤势。

  但看到两人这般锲而不舍,他暗叹一声,不愿再伤了他们的心,轻咳了一声后才道:“那黑亮细丝名为玄**丝,乃玄阴死气沉滞凝积后结成的一缕精气,会不断侵蚀修士的法力,污秽肉身气血。其又叫勾亡丝,意喻一旦沾染上便极难拔除,要一直缠到死亡为止。”

  明阳子捊了捊长须:“那日,为师与那异界修士大战,对方不敌之下突然变身为盗天鬼面鹞,想要吸净老夫的寿元同归于尽,被我中途逃脱了。却没想到对方不知从哪里惹上了这一缕勾亡丝,等我发现时,已是被缠上。”

  柳、稽二人此时才知道,原来他们的师父很清楚自己的状况,只是不想说出来让他们更加忧心而已。

  柳清欢也才明白过来,明阳子的伤势竟是如此复杂,不仅寿元将尽,体内还有玄**丝。两者叠加之下威力更甚,不断蚕食着他的性命。

  “玄阴死气……”

  柳清欢心中一动,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种出生死剑意时,就是在玄阳生气与玄阴死气的冲击之下悟出来的。

  原来那紫黑发亮的细丝是玄阴死气凝结而成的,而玄阴死气并不是一般的死气,其比死气更加精纯,也更加霸道!

  柳清欢不由得既震惊又佩服:“师父,您竟然能顶住玄**丝的侵蚀!”

  他当年没葬身于玄阴死气之中,完全是因为另一半身体被玄阳生气支撑着。

  想到师父现在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侵蚀带来的剧痛,身体已孱弱至此,却还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,他便觉很是难受。

  明阳子略带疲惫地笑道:“为师修的是门中一位化神前辈留下的《天心明阳正经》,乃正大光明之道,修到大成时本应是神魂、法身都邪祟不侵,但玄**丝实在是……如此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。”

  稽越眼睛一亮:“既有玄**丝,就该有玄阳精丝,是不是?”

  明阳子无奈地道:“所以你们大师兄这些时日才东奔西走,一刻不肯安生。”

  稽越啊了一声,窘迫道:“这么说我错怪大师兄了,还曾抱怨过他不好好陪着师父……不对,合着你们就瞒了我一个人啊!”

  “枝山是自己看出来的。为师就叫你平日多出去转转,不要老是懒散的抱着个酒壶。”

  明阳子将稽越取笑了一番,又道:“清欢,你还想试吗?”

  柳清欢坚定地一点头:“玄阳精丝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找到,让弟子试一试吧。”

  明阳子叹了一口气,也不再多说。

  事不宜迟,柳清欢出去与穆音音说了一声后,师徒二人移到另一边的矮塌上。

  稽越开启了屋子的防护法阵,然后便静静守护在一旁。

  深吸一口气,他将双掌贴上明阳子的后背,先将一缕青木之气送了进去。

  随着青木之气的流走,柳清欢心中的惊骇与震憾也越来越盛。

  但见明阳子的五脏六腹都已被死气侵蚀,蒙上了一层灰色。那根两寸来长的玄**丝如头发丝一般在经络血肉之中窜来窜去,所过之处犹如荒芜的死地在不断吞噬青山绿水。

  好在,灰色之下还有一层皓然清正之光,顽强地抵挡着玄**丝的侵蚀与破坏,心脉、丹田与几处关健处的大穴,更是犹如筑起了铜墙铁壁。

  然而,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!

  柳清欢试着让青木之气靠近过去,却见那细丝十分警觉,像毒蛇一般猛地抬起一端,恶狠狠地扑了过来,缠着那缕青木之气吞噬!

  片刻后,绿意盈盈的青木之气便生机全无,化为一股灰色的死气,立刻钻入明阳子的肺腹之中。

  那玄**丝果然能化生气为死气,这让他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剑域。

  以生死剑意为基,他能使出生之域,也能使出死之域,而生死剑意本身也能在生剑与死剑间轮换变化。

  柳清欢从筑基时便开始修生死之道,不敢说有多精深,但对生气与死气这两种东西却十分之了解。

  今天若换成其他东西他或许束手无策,但由玄阴死气凝结而成的玄**丝……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找到办法。

  心念电转间,他低声道:“师父,接下来您集中守住几处重要之地,放开其他地方,弟子会将灵力大量引入您体内,您不要抵挡。”

  顿了下,他又道:“弟子接下来的行事可能会十分大胆,也没十成把握,您要是觉得不对,可随时阻止弟子继续下去。”

  明阳子只平静地说了一句:“来吧。”

  柳清欢又在心中想了一遍,事关恩师性命,他不敢不慎重。

  丹田内,顶天立地的灵根之树下,一股澄澈又浓郁的青木之气源源不断地流溢而出,经经络一直送到掌心劳宫穴,漫涌进明阳子体内。所过之处,浓浓的生机滋润着干涸枯损的五脏六腹,那些缠绕得不散的灰黑的死气被驱赶、被淹没,雪融一般泯灭消失。

  守护在一旁的稽越明显发现,自己师父的脸上露出轻松缓和的笑容,仿佛身处于暖洋洋的温水之中,苍老的脸上所有皱纹都舒展了开来。

  他暗中称奇,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师弟是难得一见的青木圣体,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青木圣体的施展。只单单泄出的那一丝蓬勃的生气已是让人身心都为之舒畅,就如一股和煦又清新的春风般,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法阵。

  但没过多久,猛然爆发的死意便如旋风一般扫过,打碎了这短暂又虚妄的宁和!

  那玄**丝见到潮水一般涌来的青木之气,自不会任其驱除死气,前者破坏、后者修复,前者毁灭,后者重建,双方以明阳子的法身为战场,展开了一场殊死之争!

  这势必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,稍有不慎,便极可能让肉身承受不住负荷后崩溃成一滩肉泥。而这一切,明阳子却一声不吭地咬牙承受了下来。

  他身上的轻松之意已然全部消失,眉心时而紧皱时而舒展,细密的冷汗一层层往外涌,身体更是在痛苦下止不住地轻颤。

  柳清欢亦是满头大汗,神情极其专注。他动用的是自己最凝炼、最精粹的青木之气,其中甚至蕴含了他的真元,即使如此,在与玄**丝的交锋中还是渐渐落入下风。

  玄**丝乃玄阴死气之精华,虽然只有小小一丝,却霸道无比地钻来钻去,将青木之气修复好的地方重新搅得一团混乱。

  这时,柳清欢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厉光,眉心突然飞出一点剑芒,玄妙又凛冽的剑气猛然大放,又迅速回收,消弭于无形!

  守在旁边的稽越心头猛地一跳,就见那点剑芒中的小剑一展,其上弯曲盘绕的绿蔓转眼便爬满了整个剑身,随后便以实化虚、化剑为意,转眼便没入了明阳子体内。

  稽越暗暗赞叹了一声,看来师弟的《竹心种剑术》已修炼到了十分精深的境界,种出来的剑已能不再拘泥于剑种形态。

  只是将剑意引入别人体内,那可是极其危险之事,师弟想干什么?

  对柳清欢的信任让稽越站在原地没有动,只是紧张地关注着局势的发展。

  柳清欢用层层青木之气将剑意紧紧裹着,收敛了所有锋芒,不让剑气外泄伤到明阳子。

  生死剑意化剑为意后,就如一枚浅淡菲薄的叶影,在绿意森森的青木之气的掩盖下毫不起眼,迅速靠近了那根玄**丝。

  一瞬间,生死剑意的生之意爆发到了极致,凝成一缕极细的锋刃,突然斩了过去!

  玄**丝大约是所向披靡惯了,见此只微微缩了下,便被斩了个正着。

  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,只见那两寸来长的细丝从三分之一处断成了两截,短的那截散离而开,突然化为一滩如浓墨一般的黑液!

  黑液滚滚,落到何处,何处便凋零枯萎,且有渐渐散开的趋势!

  柳清欢心中一凛,低吼一声,生死剑意涌出一股股浓稠的白雾,翻腾着将黑液迅速包裹住。

  没想到那黑液一沾到生死剑意,竟然毫无阻碍地流到了剑意之中!

  柳清欢大惊,就见似虚似实的叶影中出现了豆大一个黑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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