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落呀 zj1998加更!)

  姜望心里记得这样的对话。

  是斗杀恶观期间,他与许希名的诸多对话中的一段。

  “它们是来复仇的。”

  “复仇?”

  “因为是我们制造了它们——贪婪,欲望,罪恶,战争,杀戮……”

  不知道为什么,他会在踏出红尘之门的时候,想起这一段对话。

  红尘之门,通往人间。

  这红尘之门虽说内部自成一界,但也只是茫茫一片,并无任何事物存在。

  在司玉安的剑光中一掠而过,便已经跃过了红尘之门。

  出现在姜望眼前的,是一处巨大的圆形广场,通体以红砖铺就。此地虽然处在苦海崖内部,但是并不昏暗。

  天光大约是自穹顶的特殊阵纹而来,总之自然垂落,明亮得与外面一般无二。

  先前抵达祸水的时候,是被司玉安带着剑光呼啸,没有正经的通行红尘之门。

  所以姜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。

  地砖上密集的阵纹线条,足以说明这处广场的不简单。

  那隐隐的力量波动,已然令姜望心惊,这还只是他能够察觉的部分。

  在他不能够察觉的地方,更不知有多少手段暗藏。血河宗五万多年的积累,在这红尘之门的出口,肯定有诸多准备。歧途传来的危险警觉,或可反映一二。

  当然由于红尘之门的特殊性,天下各大势力都有可能派人通行此处……因而这里的一切手段,对各大顶级势力来说,都是明确的。

  简而言之,血河宗没可能凭借红尘之门这里的手段,对其它顶级势力的强者造成威胁。只能用以对付孽海。

  此时在这座广场上,一队队的血河宗弟子已经完成集结,看样子随时能够投入孽海中的战斗。

  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修士,都不可能战胜一头最普通的恶观。但是他们的力量聚合在一起,却也能够高效率地清洁祸水。

  暮鼓书院院长陈朴、矩地宫执掌者吴病已、剑阁阁主司玉安,这几位现世顶级大人物全都没有离开。

  此刻皆停驻在此。

  但血河真君霍士及,永远不能够再回来。

  一众血河宗门人所能看到的关于自家强者的信息,唯有一条血舟,以及血舟上昏厥未醒的彭崇简。

  血河宗排名第二的核心人物,搬山真人彭崇简,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!

  而宗主何在?

  有那心思灵敏的血河宗门人,已然能够猜到些什么,不由得面色惨然。

  便是在这样的时刻,一个身穿星图道袍、面容非常年轻的男子,施施然踏进广场。他的眼神平静又浩瀚,发髻上斜插的墨玉簪,竟给这座广场带来了一丝夏夜街头的微凉感受。

  让姜望有些难抑躁郁的发慌的心,得到了一点安抚。

  大齐帝国钦天监监正阮泅,终于是到了!

  看到眼前这般情景,他隐约便已猜到了些什么,与姜望交换一个眼神之后,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,但霎时便调整过来。

  他也不说别的,只对司玉安微微点头:“多谢司阁主对我们武安侯的照料。”

  “岂敢。”司玉安淡淡地道:“你阮监正差遣来的人,若是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,我怕天目峰撑不过两三个月。”

  “该声明的我还是得声明一下。”阮泅一本正经地道:“有些话不是我教的。”

  姜望:……

  他有心抬步走到阮泅身后去,又觉得那里好像也并不安全。

  这都是什么人啊!

  好在一路来司玉安已经敲打得腻了,只是冷哼一声:“阁下来得倒是快。”

  阮泅若有似无地把此地打量了一遍,慢行两步,说道:“这可不能怨我。得到消息需要时间,安排相应事务也需要时间。要我说,剑阁与咱们南夏总督府之间,是时候建立远距离传讯通道,如此方能不误大事。司阁主以为然否?当然,血河宗这边也需要……”

  他环顾一周:“不知血河宗这里,现在谁能做主?”

  司玉安朝血舟的方向努了努嘴:“等他醒了就成。”

  他倒是没有直接拒绝阮泅关于双方建立远距离传讯通道的建议,之后都是可以慢慢谈的。

  姜望现在看着这两位大人物的交流,倒真是很轻松愉快的样子,并不是预想中剑拔弩张的情形。

  他隐约明白了他去剑阁问剑的意义。

  因为不轻松的部分,已经在他上天目峰的时候完成了。

  阮泅顺势看向血舟上仍在昏厥的彭崇简。

  站在血舟旁边的陈朴先一步开口道:“有霍宗主不惜本源的回护,搬山真人死不了,养个三五年就能恢复。”

  姜望心想,这位陈朴陈院长,这是已经开始应和霍士及的遗言,在照顾血河宗了。

  首先就是不让齐国的阮泅再探查一次彭崇简的身体,以免暗下什么手段,或是对彭崇简的伤势有什么妨碍。

  虽则他如今是齐国人,理所应当地站在齐人的立场。血河宗是支持梁国的天下大宗之一,也是南夏总督府拿下锦安郡最大的阻碍之一。他的立场非常明确。

  但陈朴的行为,仍是令他很感钦佩。

  阮泅似也并不介意,只是对陈朴和吴病已道:“大齐帝国镇守人族边疆的决心从未动摇。阮某接到消息就赶来了,不成想仍是迟了一步,还望陈院长和吴宫主不要见怪。”

  陈朴叹道:“你迟来或早来,都是如此,这一次孽海生变,非我等所能预期。这血河宗……”

  话音未尽,便被一声接住——

  “不知诸位所言,血河宗如何?”

  一位身穿血色战甲的冷飒女子,大步走进广场里来。腰侧挂有一剑,朱红长鞘,未显其锋。瞧面容约是三十许年纪,但眼眸中的历史感说明她并不年轻。

  一路走过来,血河宗门人纷纷敬畏地避让。

  而她在一众真君面前并不怯场,一路走到近前:“孽海中的事情,我大约知道了一些。宗主以身殉道,是我血河宗楷模。其身虽死,其灵永在!阮监正寻血河宗做主的人,不知是有什么交代?诸位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,也不妨直言。我寇雪蛟自然能代表血河宗。”

  原来她便是血河宗右护法寇雪蛟,许希名所言三千红尘剑的主人。

  她的言语并不算客气,有一种急于撑住血河宗的刚强。

  陈朴抿了抿唇,并不与她计较。

  阮泅刚要开口,说南夏总督府与血河宗建立直接沟通渠道的事情,这话头便淹没在一片嚎哭声中。

  寇雪蛟出场所说的这番话,确认了血河真君霍士及战死的消息。

  这对血河宗来说,无疑是天塌地陷的大事。叫这一众血河宗弟子,如何能不悲伤?

  捶胸顿足,嚎啕大哭不在少数。

  “哭什么!”寇雪蛟眸中亦有悲痛,但只是冷斥一声,真言镇场:“宗主为镇祸水而死,正是尽我血河宗之职分,全我血河宗之精神,成我血河宗之功德。是死得其所,伟大光荣!血河宗的宗训是什么?这五万四千年来,为镇祸水波澜,我等何惜一死!霍宗主不是第一个,也不是最后一个。在这么多客人面前,尔等哭哭啼啼,是想要丢谁的脸?!”

  沸腾哭声戛然而止。

  所有的血河宗弟子全都强抑悲痛,让自己昂首挺胸。

  整个广场,一时间只剩下零星实在不能够止住的小声抽噎。

  真君永殁,难抑余悲。

  此情此景,谁能不动容?

  大约是……

  唯有吴病已。

  这位面容严肃得近乎冷酷的法家大宗师,在孽海中就一直保持沉默,在这样的氛围里也完全没有表情。于此刻方才一步走出来,瞧着寇雪蛟:“寇护法自能代表血河宗?”

  “吴宗师。”寇雪蛟对他微微低头,以为致意:“请恕寇某披甲在身,不能尽礼。如今霍宗主壮烈,彭护法昏厥,在下忝为血河宗右护法,自能代表血河宗……不知您有何见教?”

  “很好。”吴病已淡声说道:“霍真君死前说过,此次祸水生变,乃是由你们血河宗某真人窥伺衍道之路而引发……现在,把人交出来吧。”

  全场寂然!

  就连那些微弱的抽噎声,也一下子定住了。

  亲历孽海事件,从红尘之门走出来的姜望,此刻也是愣住。

  霍士及崩碎道躯,以身填海,将那绝巅之上的恐怖存在挡了回去,让三百三十三年一次的孽劫回归原本秩序。

  可以说,血河宗那位暂不知姓名的真人所造成的恶果,是霍士及用性命进行了填补。

  血河宗犯下的错,血河宗已经付出了人们所能想象的最大的代价,他们失去了他们的宗主,失去了一位衍道真君!

  甚至于霍士及在赴死之前,还特意求情,希望在场真君不要再怪责血河宗,他以一生修为,将此事洗涤干净。

  而现在,在血河宗宗主霍士及已经战死,血河宗左护法彭崇简身受重创的情况下,吴病已仍然要坚持问责血河宗!

  该说不说,这位吴大宗师,委实有些太不近人情……

  寇雪蛟按剑仗甲,这一刻的脸色,也是难看非常:“孽海风波方止,我们宗主尸骨未寒,吴宗师,三刑宫真要如此欺人吗?”

  “欺字何解?”吴病已平静地说道:“霍宗主的死是霍宗主的死,血河宗的罪是血河宗的罪。一事归于一事,寇护法,奉劝伱不要混为一谈。”

  此刻聚拢在广场上的血河宗门人,眼睛里几乎要溢出血来,全都悲愤地看着吴病已。他们不明白,为什么他们的宗主都为人族战死孽海了,三刑宫这劳什子法家大宗师,竟然还要问责血河宗?

  但是谁的目光,又能动摇这样一位衍道真君呢?

  非真君无以抗真君。

  寇雪蛟本没有资格站在吴病已的面前!

  然而时至如此,血河宗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站出来。

  她是不得已的选择,是不得不站在此处的人。

  因而她直着脊梁,死死地看着吴病已,咬着牙道:“吴宗师,这件事情已经平息了,现在祸水风平浪静!”

  吴病已只问道:“那它就没有发生过吗?”

  “这件事情没有给现世造成任何损失!我们血河宗酿造的苦果,我们已然自食!”寇雪蛟怒声道:“你们还想怎样!?”

  吴病已眉头拧起:“剑阁司阁主无故跑来祸水一趟,不算损失?暮鼓书院陈院长过来,我自天刑崖过来,阮监正自南夏过来,我们这些人的时间和精力,是你们血河宗可以肆意浪费的,你是这个意思吗?”

  他冷冷地看着寇雪蛟:“寇护法!本座倒是想要问问你,若是今日祸水没有镇住,若是霍士及他白死一回。你还能这么慷慨激昂地跟我说,‘这件事情没有给现世造成任何损失’吗?”

  “但事实是孽海风波的确已经消弭!几位大人身份尊贵,轻易不会出手,我血河宗也甘愿弥补损失。”寇雪蛟强抑愤怒:“可现在是什么时候?您才走出这红尘之门,我们宗主前一刻才为镇祸水而死。吴宗师您在这种时候开口问责,难道不让人心寒吗?”

  “孽海风波的确已经消弭,所以你们血河宗的罪孽可以酌情削减。”吴病已面无表情地道:“至于你问我现在是什么时候,执罪问刑,从来不看时候。你寇护法的时候,很重要吗?”

  寇雪蛟红着眼睛道:“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错行已铸,我们也一直没有放弃弥补!”

  “但从一开始你们就选择了隐瞒,是吗?看来此事你寇雪蛟也是知情的。知情瞒报,是为包庇宽纵。”吴病已严肃的目光巡视四周:“血河宗上上下下,竟然非独是霍士及宽纵孽行。你们血河宗出了很大的问题!刑一人,可乎?”

  寇雪蛟被这话惊得一时失语。

  吴病已最后这句话,表面上是在问,惩罚一个人就行了吗?实际上这一句出自法家经典《五刑通论》。

  乃是中古时代法家先贤卫幸所著,

  其文曰:“刑一人,可乎?刑万人,可乎?”

  而答案是——“罪在不辞!”

  这部经典,体现的是法家除恶务尽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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