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雨欲来,风满楼。

  尽管青羊镇域甚至整个嘉城城域都显得很平静。

  席子楚死了,席家撤离了,新的嘉城城主之前就已经走马上任,而且依然尊重重玄家对青羊镇的治权。

  在此时阳国的大部分百姓看来,今年是运气很差的一年。爆发了可怕的鼠疫,死了很多人,暴露几个无能的官僚。

  但也就止于此了。无能官僚得到惩治,鼠疫已经遏制,整个国家形势正在好转……至少在很多人眼中是如此。

  鼠疫异变的消息只有小部分人知道,大军困锁阳国的事情也才刚刚发生,现在只限于照衡城里那一拨阳国掌权者在讨论,商议对策。

  因而此时的阳国,大体竟然还在一片十分微妙的平和气氛中。

  姜望却把青羊镇的气氛搞得很紧张。

  他一直在要求竹碧琼布置更多的幻阵,甚至不惜拿出道元石来,让竹碧琼随时补充消耗,几乎把进青羊镇的道路全部铺满。

  他的道元石本身也不怎么撑得住,竹碧琼却更是早就要崩溃了。

  “不行了,不行了。本姑娘要,休、休息!”

  竹碧琼晕头转向,叫苦不迭。这几天布置幻阵的数量,几乎比得过以前一个月了。往日在钓海楼里修行,也不曾这么卖力辛苦过。

  小小赶紧冲上来捏肩捶腿,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哄着。

  这几天一直就是她半哄半骗的,才能让竹碧琼紧赶慢赶。

  “得了吧。”竹碧琼撇撇嘴:“我算是看出来了,你个没良心的,无论姐姐怎么教你,怎么对你好,你心里都向着你家老爷呢!”

  “可不嘛!”小小一边很专业的捏着肩,一边道:“心里住着姐姐你,只是方向对着老爷嘛。”

  “啧,平时不见你这么嘴甜。你跟你老爷还真是一家人,都是用人的时候迎前奉后,不用的时候弃如敝履。”

  姜望在一旁,注视着青羊镇外的景象,装作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埋怨。

  天空竟是温煦的,几朵白云在闲适的游荡。

  已经睡过一趟午觉的向前从树荫处走来,忍不住问道:“你真觉得这里会有变故?”

  “不只是觉得。”姜望没有移回视线,嘴里道:“你难道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么?”

  他又对竹碧琼喊道:“竹道友,你的福祸球可以用了吗?”

  竹碧琼瞥了小小一眼,意思是我没说错吧?你看看你家老爷什么样。

  嘴里则大声回道:“没呢!”

  向前迟疑了好一阵,才不情不愿地道:“我有一套剑阵,或许能派上用场。但是能不用,最好不用……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照衡城,阳庭宫殿中。

  阳国第二十七代国君阳建德,破天荒的上了朝。

  准确的说,内有瘟毒异变,超凡修士人人自危,外有齐国突发大军围锁国境。阳国几乎是一夜之间风雨飘摇,陷入生死存亡的关头。

  而阳建德竟仍在养心殿中修行,似乎不打算理会,仍想同往常一般,让太子代政,朝臣辅佐,以应对此次局面。

  是阳国太子阳玄极泣血相求,才把他请到殿上来,召开了这次朝会。

  丹陛之下,朝臣众说纷纭,此起彼伏,声音倒是洪亮,但全无一个确定的章程。

  无他,齐国的强大深入人心,哪怕仅发一军,阳国也绝无胜理。对于现今局势,阳国这些大臣,实在有些绝望了!

  龙椅之上,阳建德昏昏欲睡。他之所以还强忍着不离场,也只是等一场正戏罢了。

  只是没想到这场戏前戏如此之长,让他倍感无趣。

  “父王!”阳国太子的声音让他精神一振,忍住了盘腿修行的想法,坐直了身体。

  作为近年来阳庭事实上的主政人,阳国太子一开口,整个朝堂瞬间就安静了下来。从一个菜市场般哄哄闹闹的地方,重新变回了庄严肃穆的场所。

  阳国太子站在众臣位首,与阳建德遥遥相对。

  体型高大,面阔声宏,端的是有气象:“儿臣以为,阳国数百年沉疴,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了!”

  “哦?”阳建德面色不改:“要如何改变?”

  阳国太子显然早有准备,立即洪声道:“第一步,父王须下罪己诏,坦诚自己的错误,求得国民谅解!”

  作为阳建德身边最亲信的太监,随时侍奉在一旁的太监刘淮立即喝道:“太子莫忘了尊卑之序!”

  在太子和其他王子争斗中,他当然毫无疑问站在太子这一边。因为他很清楚,阳建德并没有换太子的打算。而且其他王子,也的确没有一个能对太子造成威胁。

  但若太子向国君发出挑战,那他也绝无疑问,一定会站在国君身前。作为一个太监,他很清楚,他的一切都是阳建德赐予,他依托于阳建德则存在,他的忠诚也只能给阳建德。

  而今天,在这朝堂之上。他惊恐的发现,太子竟然真的发起了挑战,而且是在这种内外交困、风雨飘摇的局势下!

  他没来得及思考,已经本能地出声喝止。

  但……

  “阉奴!”阳国太子怒而戟指道:“我与父王说话,有你插嘴的余地吗?朝纲败坏,就是因为父王错信你这等奸佞小人!”

  这太子向来温文仁厚,往日一口一个刘公公,礼敬有加,心意也未曾断过。而今日,竟然指着鼻子骂阉奴。

  刘淮倍觉耻辱,继而是怒意、恨意,一股脑窜上来,但却不敢抗声。

  因为太监本就是天子家奴,太子作为阳国未来主人,完全可以这样骂自家奴才,名正言顺。

  阳建德本人却平静得很,摆摆手让刘淮退下。

  人坐在龙椅上,微微前倾,俯视着自己选定的太子:“罪己诏?为父倒想听听,为父罪在何处啊?”

  刘淮退到角落,听得国君此话,忽然老泪盈眶。

  他不是为他自己所受的屈辱流泪,而是为阳建德!

  阳建德作为一国之君,在此朝堂之上,没有称孤道寡,开口则是“为父”。看似冷静自持、淡然从容,其实内在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和脆弱……旁人不知,他刘淮侍奉了国君大半辈子,如何不知?

  自古天家无亲情,偏偏渴望亲情!

  “敢问父王!”太子立即回应,没有一丝迟疑,显然心中郁积已久,不吐不快:“没有自己的历法,丢掉自己的文字。国何为国?家何能家?!”

  阳建德沉默一阵,才道:“这两件事,的确是在孤的手上推行……”

  “孤之罪也!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ps:晚上12点有加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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